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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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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5 章

戚明漆抽抽噎噎著,抱膝坐在河邊,波光嶙峋的河面照出他模糊的倒影,右耳處一抹紅得滴血的殘影跟著水波晃動,讓他原本無害的面容看著也添了幾分妖邪。

厭扯著鬥篷給他裹上,然後整個人卷進懷裏,舔了舔他耳上的傷:“別坐在這兒,風大,吹著涼。”

戚明漆的回答是給他臉側又抓出一道血痕。但他拗不過厭,最後只能被抱著回到篝火前。

傷口還是很疼,稍微一動就扯著皮肉的疼,他都不敢動,只要動一下就會讓耳墜晃動起來,仿佛在往傷口上撒鹽。

厭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小啞巴,他說不了話,沒法大吵大鬧發洩情緒,只能默默地忍受著疼痛,眼睛撲簌簌掉著淚珠子,看著好可憐,又讓人好想變本加厲地欺負他。

厭撫摸著戚明漆的臉側,湊到他耳邊,將傷口滲出的血又一次含進嘴裏,舌尖安撫性地舔了舔。戚明漆敏感地顫抖起來,發出一聲很低的抽噎聲,眼淚流得更加厲害了。

起先他還能伸爪子反抗厭,將厭臉上、下巴上抓出好幾道血痕,後來他哭得累了,又因為疼痛被折磨得沒什麽力氣,只能呆呆地被厭抱在懷裏,任由厭撫慰耳上的傷口。

與其說是因為身體疲憊放棄抗爭,倒不如說是在心理上落了下風。正如這枚被硬生生紮進他皮肉的耳墜,比起身體血肉被人強悍地入侵,生理上遭受到傷害,真正讓他感到害怕、顫抖的,其實是作為同性的另一個男人以不容抗拒的強勢,在蠶食和侵占他的意志。

這還不是最可怕的,最可怕的事情是,他在默許和退讓,允許對方越過界線,在這場入侵和抵抗的鬥爭中,幾乎沒有半點抵禦之力,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可以支配的領地越來越少。

對方也正是發現了這點,所以才敢蠻不講理地肆意入侵,最後演變成今晚的結果,被打上特殊的標記,向所有人昭告,這是他的所有物。

“小七,我給你留的信,你看見了吧?”厭低頭抵在戚明漆後頸處,低聲問,“所以你才會來找我……”

戚明漆稍微回過神來,略有些茫然地比劃:什麽信?

“你沒拿到?”厭楞了楞,“沒拿到……就算了,不是什麽重要的事。”

他再一次更緊地抱住戚明漆,仿佛要將人楔入自己身體似的。

原來……就算沒有看見他的服軟,小啞巴依然主動找來了麽?竟然是這樣,竟然是這樣的,他差一點,就錯過了……

夜已經深了。

戚明漆擡起頭,眼淚從眼角沒入鬢發,透過朦朧的視野,他望見天空晴朗澄澈,繁星點綴,在千萬顆數不清的星星中,北極星最為耀眼明亮,它靜靜地懸掛在北天之上,仿佛亙古不變地為行路旅人指明方向。

戚明漆忍不住伸出手,指向北極星。

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也看見了那顆星星,微微笑道:“你又在看北辰麽?”

戚明漆沒對他的話作反應。

厭將他抱得更緊了些:“北辰所在的方向……就是家。雖然那個老家夥總是絮絮叨叨的,讓人厭煩,雖然還有很多討厭的人,總是把我當怪物忌憚著,但那裏依然是家,有我娘在,還有你掛念的一切,所以我們還要回去,要一起回去。”

戚明漆將目光移到厭的臉上,好一會兒,終於有了反應——他將手搭在厭手背上,收緊手指,握了握他的手。

耳上的傷口,幾乎被厭舔了大半夜,直到天快要亮了,他才起身去將忙活了一整晚,剛歇下來喝口水的黎容拖過來,給戚明漆上藥。

黎容看了一眼那傷,稍微一想,這麽個地兒哪可能有打耳洞的工具,只能是被人用尖銳物直接刺穿的,立即拿看畜生的眼神望著厭,臉上清清楚楚寫著“你還是人嗎”幾個字。

厭卻半點不覺得哪有問題,反而還挺得意,臉上的笑根本壓不住。

黎容深吸一口氣,心想這麽多年都過來了,他犯不著跟這個神經病掰扯,只拿來消炎止痛的草藥,給戚明漆敷在耳垂上,又擰了濕帕子給他,讓他覆著哭紅的眼睛。

厭觍顏湊過來,指著自己滿是抓痕的臉道:“給我也上點藥,我這麽一張俊臉,等會兒毀容了怎麽辦?”

黎容擦了擦指尖的藥,冷笑著走開:“我只給人看病,不給畜生看。”

等到天亮後,厭依然將戚明漆抱在懷裏,讓他跟自己同坐一匹馬。四千將士跟在他們身後,一起朝著北朝皇城行進。

軍隊剛一回到城郊營地,厭還沒有進宮,華也庭便收到了消息,頓時六神無主,慌慌張張召來幕僚,兩人在書房關起門來清點、焚燒書信。

將一些比較敏感的書信燒完後,華也庭打發幕僚去天極辰星教宮殿躲著,幕僚前腳剛走,刑部的人後腳就上門來,說要清點質子居所的全部人員。

華也庭先是懵了一下。

自從得知厭不但安然無恙地率領軍隊大勝而歸,還帶回來了孫將軍的首級,他就很清楚,厭回來的第一件事,肯定是要找他算賬。

這是個不怎麽高明的計劃,賭的就是厭會在邊境喪命。若是厭沒有死,那他就兇多吉少了……但所有人都覺得孫將軍是他的政敵,而南軍奇襲的情報又是從華也萱口中說出去的,他還有狡辯的餘地。

所以他早做準備,燒了一切可能成為證據的書信,本以為刑部上門是得了厭的授意,要追責他以假情報引誘厭陷入險境,沒想到卻是清點人員,這是要做什麽?

很快,華也庭就知道要做什麽了。

刑部的人清點完後,為首的官員冷聲問:“怎麽少了一人?”

少了誰?華也庭楞了一會兒,忽然想起,好像有好幾天沒看見小七了。小七去哪裏了?

他連忙打發冬信館的人去找小七,眾人找了好一會兒,半點影子都沒找著,小七房間裏也落了一層淺淺的灰,一看就是好幾天都沒回來過人。

華也庭剛想跟刑部的人解釋幾句,就被打斷:“庭公子,先隨我們走一趟,免得等下你這準備脫逃的嫌疑,就要坐實了。”

華也庭一句反駁的理由都說不出來,只能乖乖地跟著刑部的人走了。

他作為質子寄人籬下,雖說人身安全無憂,但有諸多限制。其中之一就是為了防止他逃跑,宮裏的人時不時會來清點冬信館的人數。

華也庭必須保證,每一個他從下南國帶過來的人全部都在,否則,哪怕是他人還好好地在這裏,但手下的人少了一個,都會被當做有逃跑之意。

現在,小七找不到人了,他就得遭殃。

華也庭惴惴不安地蹲在刑部大牢裏,怪異的是,那些人將他抓來後,就這麽關著,既不上刑,也不審訊拷問,這讓他感到納悶不已。

直到三天後,華也庭才被點了名,有人要見他。

華也庭跟著獄卒來到審訊的大堂,剛一進門,他就看見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的戚明漆,還是那麽幹凈乖巧,但有些地方說不出來的變了。

華也庭眼睛微亮,忍不住發聲:“小七!”

戚明漆連忙站起身,走到華也庭面前,扯著他的袖子上下仔細打量一番,似乎在看他有沒有受傷。

華也庭勉強笑了笑:“我沒事,這些天,你去哪裏了?”

戚明漆露出有點心虛的神色,他不知道該不該要跟男神說,他這幾天跑出去找厭了。

華也庭嘆了聲氣:“你還不知道吧,因為沒找著你人,我被懷疑有逃跑嫌疑,所以才被抓到這裏來……”

戚明漆啞口無言,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去。

他在崇雲宮休息了兩天,厭才跟他說,他離開皇宮的這幾天,冬信館被清點了人員,發現他無理由失蹤,導致連累華也庭,進了刑部大牢。

戚明漆頓時慌了,想讓厭幫忙解救華也庭,因為他這幾日的行蹤,厭是最清楚的人。

厭卻說這件事已經讓北靈帝知道,不可能就這麽輕易算了。他讓戚明漆可以先去刑部看看華也庭,而他還要去見皇帝,嘗試從中斡旋。

戚明漆一低頭,露出白皙的臉側和脖頸,華也庭這才發現,先前一見戚明漆,產生的怪異感從何而來了。

戚明漆的右耳上多了一枚赤紅的楓葉形耳墜,在白瓷一般的皮膚映襯下,顯得頗為亮眼,還有一種與他不相符的妖冶感。華也庭幾乎一眼就認了出來,這是一件原本該戴在厭的耳朵上的東西。

傷口痊愈後,耳垂上被撕裂的皮肉微微合攏起來,將耳墜的鉤刺包裹住,於是現在,這枚耳墜幾乎成為了戚明漆身體的一部分。

戚明漆拿起筆在紙上寫給華也庭看:我求了厭殿下幫公子。

華也庭看完那行字,露出一絲苦笑。

求厭有什麽用……這次清點人員的時機太湊巧了,像是掐準小七不在冬信館,故意上門來抓他個現成,說不定,這都是厭設計好的。

小七還是太單純了,不懂這些彎彎拐拐的勾心鬥角。

華也庭跟戚明漆沒說幾句話,厭就從門外走進來。當厭站在戚明漆身後時,兩人耳朵上的耳墜仿佛相互映襯一般,存在感變得尤為明顯,也在堂而皇之地宣示著,原本屬於華也庭的“小福星”,現在已經屬於他了。

華也庭從心底生出一陣不愉,他隱約意識到了什麽,原本他不太在意、重視的人,現在被另外一個人當珍寶似的搶走了。

厭摸了摸戚明漆的腦袋:“乖七,你先去外面,我跟南質子有幾句話要說。”

戚明漆有些擔憂地朝華也庭望了一眼,但還是聽從厭的話,讓黎裏帶他從大堂裏出去了。

等戚明漆一走,厭便大喇喇地在椅子上坐下來,黎雲從他身後走出來,將手中木盒拋在華也庭面前,盒子裏用冰塊冷凍著的人頭咕嚕嚕滾了出來,滾到華也庭腳邊,死不瞑目的雙眼正好瞪著華也庭。

華也庭心下一驚,臉色卻不顯慌亂,面無表情地擡頭望著厭。

厭依然是笑著的,只是那笑意冷得刺骨:“我記得以前這宮裏教功課的夫子總說,君子不立於危墻之下,對那些在暗地裏中傷你的人,要時刻做好警惕和防備。”

他從面前桌上抽出刀,拿在手中把玩。

“但在我們九黎族,可不是這麽說的。”他盯著華也庭,笑容逐漸淡去,“對於那些背後搞小動作的人,我們的解決方法是,將他的手給剁了,讓他再也搞不了小動作。”

華也庭身後的獄卒忽然動了,一人踢中他膝蓋,讓他反射性地跪在地上,而後兩人上前來,一左一右地將他手打直按住了。

華也庭擡起頭,雙目充血,死死地盯著厭。但厭只是輕蔑地坐在椅子上,瞧見他那怨恨的眼神,冷冷一笑,然後擡起手,將手中的刀猛地擲了過來。

刀面擦著獄卒的臉墜落,刺向華也庭的右手。當刀尖釘入地面時,華也庭已經被嚇到崩潰,當即大叫起來:“啊啊啊啊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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